©️ 图为联合国教科文《信使》杂志 2021 年教育专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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奥德蕾·阿祖莱：“重建与彼此、与地球以及与技术之间的关系，我们势在必行。”
Audrey Azoulay: “We must rebuild our relationships with each other, with the planet, and with technology”
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干事奥德蕾·阿祖莱（Audrey Azoulay）强调，我们正面临气候变化、数字化转型、观念两极分化和错误信息泛滥等重大挑战，因此迫切需要对教育进行反思，让子孙后代掌握必要的知识和技能，并为今后订立新的社会契约奠定基础。阿祖莱一直呼吁国际社会在这一领域加强合作。
问：不久前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布了《教育的未来》报告。为什么要发布这样一份报告？
答：这并非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首次发布此类报告。作为联合国在知识领域的专门机构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致力于依据历史和社会环境的需要，对全球教育进行评估，概述其目前和未来所面临的挑战。
1972年的富尔（Faure）报告和1996年的德洛尔（Delors）报告便是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例子，这些报告让 “终身教育”、“知识社会”以及必须“学会认知”等重要原则得以实现。此外，还有埃德加·莫兰（Edgar Morin）于1999年应邀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撰写的作品，其中定义了“未来教育所必需的七种知识”，为教育领域提供了重要参考。
二十多年过去了，现在又到了对全球教育做出评估的时候。我们生活的世界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，教育自然也应跟上时代发展的脚步，面向未来。然而，在不断适应发展变化的竞争中，教育有时未能发挥其应有的作用——为未来指明方向。如今，气候、卫生和技术等各种挑战错综复杂、相互交织，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更是突显了教育鸿沟。在这样的背景下，我们更要对教育进行反思。《教育的未来》报告必须对这一基本需求作出回应。
“教育的未来”倡议（该倡议在疫情之前启动，将从中吸取经验教训）旨在对2050年及之后的教育情况作出预测。简而言之，教育就是我们的未来，审视教育的未来至关重要。在开展此项工作的过程中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获得了各方的大力支持，诸多专家为此付出努力，近200个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教席提供了相关专业知识，来自世界各地400多所联系学校还为此提供了实地反馈。
除此之外，还有100多万人为此项工作作出了贡献，他们当中有年轻人，有教师，也有来自民间社会、政府和经济行为体的各界人士。这项工作必须具备这样的民主性质，因为未来的教育需要提供更大的空间，让学生以及整个教育界都能参与其中、尽己所能，并作出贡献。
©️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干事奥德蕾·阿祖莱。
联合国教科文组织 / Christelle ALIX
面对气候变化、观念两极分化、仇恨言论泛滥等挑战，教育如何才能铸就共同的未来？
教育无疑必须应对这些重大挑战，但当前进展并不理想。年轻人意识到了这一点，也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担忧：气候变化对我们的未来至关重要，却尚未成为学校课程的核心内容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于2021年春季发布的一份报告证实了年轻人的这一观点，这份报告题为“为地球家园而学习”，其中指出，世界上五分之一的学校课程中没有提及生物多样性。
环境教育的确会成为未来教育的核心部分，这一点十分关键，原因有二。首先，应对气候变化是一个长期过程，这意味着要彻底转换思路去思考我们与自然的关系。从长远来看，还有什么手段比教育更有效呢？其次，有所了解才能更好地进行保护，了解是保护的前提。
但正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报告所示，我们依然任重道远。因此，必须动员国际社会的力量，鼓励各方采取行动，并明确承诺的具体内容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于2021年5月在柏林召开的世界可持续发展教育大会便取得了这样的成果：80个国家的政府承诺，到2025年将在其学校课程中大大提高环境教育的比重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支持各国政府完成这项任务。
发展环境教育同时也意味着需要加强科学教育，而这一优先事项之所以重要，不仅仅是因为气候变化问题，还因为我们经历了疫情导致的动荡。
疫情加速了社会的数字化转型，在这样的背景下，年轻人还应获取哪些新知识？
我认为还有其他几个关键工作领域。首先，主要是因为有了社交网络，我们与信息、媒体和整体数据之间的关系都已发生全面而深刻的变化。虽然我们能够轻松地获取信息，但在信息的事实核查和专业性方面却有所欠缺，所以必须继续开展数字技能培训。显然，错误信息泛滥，假新闻涌现，深度造假的手段层出不穷（例如，能够直接影响选举结果），这些更加突显了加强媒体和信息素养的必要性。
这门学科必须倡导批判性思维，鼓励理性。学习“编程”固然重要，但更重要的是学会对我们常接触到的海量信息进行“解码”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正努力开展这方面的工作。例如，我们已经更新了面向教师的全球媒体与信息素养课程，未来，我们也一定会不断将其更新升级。
除了培养媒体和信息素养，我们还必须进一步开展相关教育，反对一切形式的种族主义和一切形式的反犹太主义。这是我们从疫情中获得的另一个经验教训——种族主义反应就是一种寻找替罪羊的倾向，这些行为依然存在，并将继续构成威胁。因此，我们必须学会打造一个共享的世界，了解我们来自哪里，未来要走向何方。例如，通过探索人类的起源，每个人都能了解我们人类共同的根源，通过物种之旅，重新发现人类的意义。
最后，未来我们还必须发展更具跨学科性的教育。我之前提到过，科学教育和环境教育必须结合在一起。但我们也必须在教育、文化和遗产之间架起桥梁，特别是通过艺术教育构建联系的纽带。一般而言，对于单一学科无法全面涵盖的复杂科目，汇聚各个学科及各科教师将大有助益，学校课程应鼓励发展这些综合科目。
©️ 2021 年2 月访问吉布提期间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干事宣布组织将进一步加强 其在教育政策领域的工作。
联合国教科文组织 / Flavio Bonetti
数字技术已渗入社会各个角落，学校也不例外。这是真正的机会吗？我们应该如何为未来学校构建数字技术框架？
学校所应用的数字技术本身不应该是一个目的，而是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，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它的局限性和风险。诚然，使用新技术和人工智能会带来真正的机会，特别是在促进个性化学习、激发学生创造力和让教师挣脱繁琐的教学任务等方面，新技术和人工智能大有可为。但我们不能将其视为无所不能的工具。
我们必须明白，数字技术是具有局限性的。我认为主要有两个问题——一是不平等的风险，二是学习风险。
首先，数字技术正在不断扩大教育鸿沟，而且所有教育层面上的情况都是如此，我认为这也是新冠肺炎疫情给我们带来的一大教训。过去一年半的时间里，有很多关于远程学习的讨论，但对很多学生来说，远程学习的概念简直就如海市蜃楼一般。例如，在非洲，90%的学生自己是没有电脑的。根据我们的调查，全球有超过5亿名学生根本没有机会获得远程教育，这完全不足为奇。在世界许多角落，特别是农村地区，远程教育要通过广播和电视进行。
此外，电子设备代替不了教师在学习方面所起到的作用。因为即便是最出色的算法也无法取代教育工作者的社交和情感技能，包括其人性、同理心和对学生的关注，这些品质将是未来教师培训的核心内容。因此，数字技术只能作为补充手段，完善教师所发挥的作用，并根据具体情况进行调整。关于这一点，报告做了明确说明——数字技术将改变学校和教师的工作，但不能也不应该取而代之。
除目标问题外，还有手段问题。未来，国际社会该如何团结在一起，才能使教育被视为一种共同利益？
诚然，这场疫情产生的破坏性后果抛出了一种不利的诱惑，使得一些国家想要削减教育支出，而教育支出本就已经在与其他部门的竞争中受到了制约。这种风险是切实存在的，世界银行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2021年2月联合发布的一份报告显示，自疫情发生以来，三分之二的低收入国家已经削减了政府的教育预算。
然而，为了应对教育紧急情况，政府需要保证相应的教育预算。一揽子刺激计划是一个历史性机遇，我们可以借此思考教育预算的本质：这不仅仅是政府的经常性支出，也是能够给各国未来带来丰厚回报的投资。知识经济，顾名思义，涉及对教育的大量投资。增加教育预算既是一个权利和价值观的问题，也是一个经济利益和竞争力问题。
为达成目标，我们除了要考虑经济方面的因素，还要建立相应的制度。在这方面开展国际合作非常有必要——教育是全球的共同利益，所以我们必须在全球范围内采取行动。因此，委员会的报告呼吁全球和所有地区的教育领域行动者开展合作。这就是我们发起“全球教育联盟”的意义所在，全球有100多个国家参与了这个平台的活动。我们还必须围绕共同目标，与私营企业和主要数字参与者等建立新的伙伴关系。
最后，对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《教育的未来》报告中提出的建议，还会有哪些后续行动？
这份报告的编写经过了广泛协商，也是埃塞俄比亚总统萨赫勒-沃克·祖德（Sahle-Work Zewde）领导的长期进程的重要成果。发布这份报告仅为第一步。报告只是实现目的的手段，而不是目的本身。其旨在提出未来几年将采取的一系列行动——不仅是教育政策方面的行动，还包括教育实践方面的行动。
该报告建议我们订立一种新的社会契约——重建我们与彼此、与地球以及与技术之间的关系。我们需要订立这种新的社会契约，修复过去的不公正，同时改变未来。
目前的形势面临巨大风险，所以我们希望已经发起的讨论能继续进行下去。但我依然对此满怀信心。编写这一报告的过程显示，这一主题激发了专家、教师以及年轻人极大的热情，他们都积极地参与进来，因为这是他们非常关切的问题。报告作出了评估，并概述了行动路径——我们必须通过这些路径积极采取行动，并进一步对路径加以扩大。